
《Breakneck: China's Quest to Engineer the Future》出版於2025年8月26日,目前應該還沒有繁體中文版,中文翻譯《疾速前行:中國的未來工程探索》,這本書探討中國的科技和地緣政治影響力,並與美國對比,主要論點是美國由律師統治,中國由工程師統治的差距。
Engineers vs. Lawyers工程師與律師
Building Big大型建設
Tech Power科技力量
章節一開始從深圳的前身寫起,描述它原本只是靠採珠、曬鹽、養殖牡蠣維生的小漁村。鄧小平在1980年將它劃為經濟特區之後,這座城市在短短數十年間暴衝式成長,人口從三十萬躍升到近兩千萬,並成為世界級硬體製造中心。這段歷程之所以重要,是因為它展示了中國科技力量的起點:不是創新,而是透過政策激勵與大量勞動力,把「製造」本身打造成一種可以累積技術能力的國家工程。深圳以極快速度發展成蘋果、富士康、華為、DJI等科技企業的核心生產基地,象徵著中國科技時代的開端。
One Child一胎政策
中國近代工程型國家的核心性格,正是從人口控制中鍛造出來。鄧小平提拔工程師治國,是為了矯正毛時代的混亂,但他們也深受一種「科學主義」影響,相信線性推算、相信模型能控制人類行為。導彈科學家宋健將控制論套用在人口上,以線性模型推算中國將會「失控」至 45 億人,並錯誤認定 7 億人是「最適人口」。這些錯誤的計算卻因為「專業」、「科學」外衣而受到鄧與陳雲信任,最終促成獨生子女政策的採用。標題「One Child」象徵的不只是政策本身,而是國家工程式思維如何凌駕社會與倫理。
獨生子女政策從 1980 年開始後迅速轉為一場龐大的行政、醫療與公安系統動員。政策初期採軍事化手法,由前解放軍將領錢信忠指揮「突擊隊」,在農村進行大規模強制墮胎、結紮、安置 IUD。1983 年是高峰:1,600 萬結紮、1,400 萬墮胎。地方官員必須完成數字指標才能升遷,因此不惜使用扣押財物、拆屋、拘禁、焚屋、甚至催生早產等手段。政策造成女性巨大的身體痛苦,也摧毀農村家庭的生存模式。展示國家工程邏輯如何在執行層面變成冷酷的強制與暴力。
政策造成農村家庭「要兒子又只能生一個」的矛盾,導致大量女性嬰兒被殺害、遺棄或秘密送養。1990 年代性別比一度達 120:100,累積超過 4,000 萬「失蹤女性」。黑市拐賣嬰兒猖獗,孤兒院淪為斂財單位,一些孩童甚至被地方政府強行帶走,成為跨國領養來源。這種「國家製造的棄嬰」,揭露的是工程國家在看似精密的模型之外,看不見生命倫理、情感與人性。政策一方面強調「控制人口」,另一方面卻製造巨大的人道災難。
政策存續三十五年,影響深遠。城市人習慣「只有一個孩子」,農村人則留下難以痊癒的身心創傷;大量女性身體永久受損;孤兒、棄嬰、黑市交易留下跨世代困境。最嚴重的是人口結構失衡:中國快速老化,勞動力萎縮,生育率跌至 1.0。過去國家以壓制性的工程方式「讓人少生」,如今卻反過來要人民「多生」但國家發現這根本無法被「工程化」。即使改為二孩、三孩政策,出生數仍持續崩跌。這形成了標題「One Child」的另一層諷刺意義:政策塑造了一整代願意只生一個或不生的人。
獨生子女政策既不是科學推論的正確結果,也不是降低生育率的主要原因。真正有效的其實是改革開放帶來的都市化、教育普及與經濟成長與政策本身無關。獨生子女政策之所以能誕生,是因為中國在文化大革命後失去「反對錯誤科學」的智識力量;之所以能持續,是因為國家機器可以輕易動員數百萬人執行殘酷的計畫。本章以「One Child」作為標題,所要突顯的是工程國家的盲點,它能建橋、能造高鐵、能造火箭,但當它把人民視為變數時,也能輕易製造深不可逆的社會傷痕。
Zero-Covid清零政策本章以作者在中國三年間的清零政策生活為主軸,闡述這項政策如何呈現「工程式國家」的力量與極端。開頭便指出,清零政策在初期確實展現出驚人效率,使中國短暫回到平靜與正常,但隨著疫情變異、政策僵化與權力過度集中,整體社會走向極端、封控升高、並最終以混亂與恐慌收場。章名 Zero-Covid 的核心意義,是揭露一套以「清零」為唯一目標的工程式治理,如何最終造成巨大社會代價。
作者以北京到上海的親身經驗,詳述兩座城市在疫情前後的氛圍對比,並透過上海殖民史與城市文化鋪陳,讓讀者感受到上海在疫情前的開放、優雅與國際化。正因為上海象徵「中國最自由與現代的城市」,後來遭遇的極端封控才格外震撼全國,也為後續敘事奠定強烈反差。
敘事進入上海封城,詳細描述2022年春季上海兩個月封控中的食物短缺、物流崩潰、醫療拒收、嬰幼兒與父母被強制分離、街區被圍封、居民互助群組的組成、以及政府動員大白、無人機、健康碼等工具全面掌控民眾生活。這段強調 Zero-Covid 的災難性後果不只來自病毒,而是來自「以清零為目標」的治理結構,造成普遍的焦慮、飢餓、無法就醫與身心創傷。
本章再從政治角度分析,中國的清零政策因高度政治化而無法調整。地方官員害怕負責、中央堅持維護政策正當性,導致封控越來越荒謬,並最終在2022年秋季引發全國性抗議,包括白紙運動、城市群聚示威、工廠暴動等。作者點出,這些罕見抗議揭露了中國社會累積三年的憤怒,也暴露出工程式國家在面對社會情緒與人性複雜性時的無能。
結尾從制度層面收束本章,作者指出清零的突然放棄使醫療崩潰、藥物短缺、死亡激增,而政府又刻意壓低數據。Zero-Covid 的失敗反映「工程式國家盲從數據與技術」而缺乏政治討論、法治與人文視角。工程式治理若只追求指標,而不考慮人性、倫理與權力制衡,最終將滿足短期目標,卻造成長期社會創傷。
Fortress China堡壘式中國本章以「潤(rùn)」這個在疫情期間興起的新詞開場,象徵年輕一代對中國未來的失望與逃離。透過在雲南與清邁的田野經驗,作者描寫一群被疫情封控、政治壓力與社會窒息感迫走的青年,他們逃往泰國、新加坡、日本等地,尋找更自由的生活方式。這些人的離開並非完全出於冒險,而是對國內政治環境的無力反應。本章初段強調,中國在疫情後逐漸變得像一道堡壘,既困住內部人民,也擋下外部的世界。
故事擴展到更龐大的社會層面,不只是青年,連富人、專業人士與外籍人士都大量撤離上海與中國。封城、政治審查、經濟低迷與政策不可預測,使中國從昔日的全球化中心走向封閉與內縮。作者使用大量具體例證,例如富人外移、美加投資移民暴增、中國人徒步穿越美墨邊境等,揭露國內信心崩解的真實景象。這些現象象徵中國正逐步成為「堡壘」,外部人變少,內部人想逃。
本章進一步指出,中國在習近平第三任期後,將「工程師治國」推向極端。他重用航太、軍工、核能等領域出身的技術官僚,打造一種以安全、控制、自給自足為最高原則的國家。這導致監控更強、管制更重、審查更嚴,甚至出現「從搖籃抓起」「進入心裡、進入手裡」等高度政治化的社會工程。科技巨頭遭全面整肅、創業環境崩塌、青年失業率攀高,整個國家在權力集中下逐漸失去活力。本章中段揭示「堡壘中國」的鐵門不是關一天,而是一步步關上的。
作者強調中國的故事並非單純走下坡。即使人心外流、社會壓力上升,中國在製造業、能源、糧食與基礎建設上的能力仍在增強。這種「工程國家」具有驚人的生產力,在軍事、電動車、電池、太陽能、無人機等領域快速壯大。中國把自身打造成一座能夠在戰爭或斷鏈中自我維持的堡壘,強化能源自主、糧食安全、大量庫存與工業能力,形成與美國的鮮明對比。本段強調標題意涵:中國正在打造可防守、可脫鉤、可戰備的國家結構。
結尾回到價值與制度的反思。作者認為,中國雖擁有製造力量,但「工程師思維」造成極端控制,扼殺文化創意、個人自由與制度彈性,最終成為中國力量的上限。美國擁有自由、多元、創意與制度制衡,但缺乏中國的建設能力。本章的核心主張是兩大強權都在以自己的缺陷彼此競爭,而「堡壘中國」雖能在硬體上獲勝,卻因過度控制人心而失去軟實力與未來性。中國能否真正強大,取決於它願不願意放下恐懼,讓人民自由生長。
Learning to Love Engineers學會欣賞工程師作者細緻描繪父母與祖輩四個家庭的出身:有從富商家族墜落、因政治選邊錯誤而破敗的外祖系;有遭到「地主」標籤迫害、被下放勞動的祖母;也有在日本侵略與國共交戰間漂泊的軍人祖父。這些命運皆反映毛時代的政治性折磨與劇烈的社會流動。作者指出,這個世代在苦難中仍能以豁達態度回看過去,是因為他們把國家視為巨大工程、個人生活只是其中一部分。這種價值觀,讓「工程師式的國家治理」不只是一種政治邏輯,而是一種相互共享的文化。
本章中段講述父母成長於改革開放初期:他們逃離配給制度、在教育擴張中受惠、又被派往偏鄉服務,再回到城市工作。這代中國人親眼見到基礎設施迅速擴張、經濟起飛與社會秩序重組,對「技術官僚式進步」產生深刻信念。作者強調,如果父母留在中國,他們或許能在經濟成長浪潮中安穩致富,靠著房產增值與國企鐵飯碗過上中產生活。然而,選擇移民意味著重新開始收入不穩、社會階梯重建、語言隔閡與文化孤立。父母的犧牲為作者換得更寬廣的未來,並奠定本章的情感核心。
進入核心論述後,
本章揭示真正重點:美國與中國的制度競爭,其本質是「工程師治理 vs. 律師治理」的制度差異。
作者以 Robert Moses 與 Hyman Rickover 為象徵,說明美國曾擁有強大的工程傳統,能建橋、建城、造核潛艦、登月。然而美國在70年代後陷入程序主義、訴訟文化與政治分裂,導致公共建設變得昂貴、緩慢、難以推動;相較之下,中國仍以驚人的速度建造城市、鐵路、能源與軍事工程。這段論述延續章名「Learning to Love Engineers」的核心意涵:美國需要重新學會尊重建設、尊重工程師,而不是讓律師主導一切。
Robert Moses 是二十世紀上半到中期紐約最具權力的公共建設推動者。他不是民選官員,但透過同時掌握多個政府職位,他主導建造紐約龐大的基礎設施,包括高速公路、公園、橋樑、水壩與公共泳池等。他的影響力大到能直接決定整座城市的樣貌,被稱為「紐約的主建築者」。然而,他也因為粗暴推動拆遷、漠視弱勢社區、對貧民與少數族群不友善而遭到強烈批評,後世更因 Jane Jacobs 等人的反對運動而形象大幅受損。
Hyman Rickover 是美國海軍歷史上最重要的工程官之一,被稱為「核子潛艦之父」。他主導發展了世界第一艘核子動力潛艦 USS Nautilus,使美國海軍獲得革命性的長程水下作戰能力,這成為美蘇冷戰中的重要戰略優勢。Rickover 性格強硬、極度完美主義、要求官僚體系服從工程標準,卻也因此打造出品質極高的核子艦隊。他被視為「技術官僚能改變國家命運」的最佳典範。
中國具備龐大的製造能力與物質建設,但因缺乏多元性、創意自由與個人權利,永遠無法真正超越美國。相反地,美國若能恢復建設能力、克服程序主義、提升製造業、解決住房與基礎設施問題,就能在未來世紀重奪領先位置。本章最終主張真正的競爭不是誰的 GDP 或工廠比較大,而是哪個制度能讓人民活得更好、更自由、更有希望。工程師的力量(build)與多元價值(pluralism)正是美國重新振作的雙重關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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